萬步炎在湖南科技大學海洋實驗室工作（2022年7月25日攝）。新華社發(fā)

他像“海?！钡蔫嶎^一樣，鑽透一切困難。他帶領(lǐng)團隊，實現(xiàn)了我國海底鑽機裝備與配套地質(zhì)鑽探技術(shù)的突破。

他，就是湖南科技大學海洋實驗室主任萬步炎。

1999年，萬步炎帶領(lǐng)團隊“出道”，啟動海底鑽機關(guān)鍵技術(shù)自主研究。他的夢想，是成為我國租用國外鑽探船開展海域資源勘探的“終結(jié)者”。

4年后，萬步炎團隊研制出我國首臺深海淺地層巖芯取樣鑽機，助力我國實現(xiàn)了海底鑽機技術(shù)“從0到1”的跨越。此后，海底中深孔巖芯取樣鑽機、“海牛I號”海底多用途鑽機系統(tǒng)、“海牛Ⅱ號”海底大孔深保壓取芯鑽機系統(tǒng)相繼研發(fā)成功。鑽的深度，也從不足1米，直到世界領(lǐng)先的231米……

在海洋中深鑽，“海?！毕党晒﹁嵖?000余個，助力我國完成了多座海底礦山的普查勘探，開創(chuàng)了我國利用海底鑽機開展海底工程地質(zhì)勘察的先河。

現(xiàn)學現(xiàn)用，他實現(xiàn)了海底鑽機“中國造”

2021年4月7日23時許，萬步炎團隊自主研制的“海牛Ⅱ號”下海，在超2000米的深水中，成功下鑽231米。

那一刻，科考船上歡呼雀躍。中國，鑽出了世界海底鑽機鑽探深度新紀錄，遠超日本海底鑽機鑽探深度。

萬步炎眼角濕潤，誰說中國水平不行？

1985年，萬步炎分配到長沙礦山研究院，並進入初建的海洋採礦研究室工作。1992年，他受邀去日本開展海洋技術(shù)合作研究。

獨特的創(chuàng)新見解和超強的動手能力，讓日本願意高薪留住這個人才，給出的理由之一是，當時中國海洋技術(shù)研究的整體實力薄弱。

為什麼不行？憑什麼不行？萬步炎心裡極不服氣?；貒蟮囊淮慰瓶迹鼜氐子绊懥怂目蒲猩穆窂?。

1999年，萬步炎登上遠洋科考船。船上的鑽探裝備，小到樣品管，大到取樣器、地質(zhì)絞車，幾乎都是“洋品牌”。讓他特別糟心的，還有一臺以每天8萬美元從國外租賃來的老舊海底鑽機。

機器老舊，加上操作人員的技術(shù)不嫻熟，團隊在“海漂”了兩三個月后，竟一點可用的樣品都沒鑽到。

深受這兩件事的刺激，萬步炎立誓，一定要將深海資源與地質(zhì)勘探的關(guān)鍵核心技術(shù)牢牢掌握在中國人自己手裡。

開啟這項研究，萬步炎也是“半路下?！?。他的本科和研究生主攻陸地上的探礦工程。為研發(fā)海洋勘探先進技術(shù)，他不得不自學電學、工學、物理、液壓、計算機軟件、機械加工、編程……

2003年，團隊研發(fā)出了我國首臺深海淺地層巖芯取樣鑽機，並在水下成功下鑽0.7米，取出第一個樣品。技術(shù)“破冰”，團隊越來越有自信，下鑽越來越有“深度”。

“到目前，深海下鑽231米依舊保持著世界紀錄。但我們希望我們的裝備，能在更深和更廣闊的海底進行地質(zhì)鑽探取樣。這也是我們未來的方向?！比f步炎說。

面對困難，他號召團隊像海牛鑽頭般能“鑽”

2021年3月，“海牛Ⅱ號”在完成一次1000米級水下測試后準備返程。不想，問題總比預料的多。一臺進口配套收放絞車系統(tǒng)出現(xiàn)故障，無法從水下收回。緊急聯(lián)系廠家，也無法解決問題。

屋漏偏逢連夜雨。當日氣象預報警示臺風即將到來。這意味著，他們隻有48小時的時間用於回收設(shè)備，否則隻能砍斷纜繩撤離逃生。但后果是“海牛Ⅱ號”隻能石沉大海，將帶來幾千萬元的損失。

平日裡，萬步炎對科研經(jīng)費精打細算是出了名的“斤斤計較”。在研制“海?！毕档倪^程中，他帶領(lǐng)團隊幾乎包攬了所有損壞部件的維修。讓他舍棄幾千萬元的設(shè)備，實在做不到。

“自己修吧！”萬步炎決定。

接近30個小時，持續(xù)找問題、解決問題，團隊趕在臺風到來前將“海牛Ⅱ號”順利收回。

“我們要像海牛的鑽頭一樣，鑽透一切困難?！比f步炎說。

“吝嗇”經(jīng)費開支的萬步炎，也十分“吝嗇”時間。在“海牛Ⅰ號”研制期間，科技日報記者通過湖南科技大學向他預約對這一突破性技術(shù)進行採訪。幾經(jīng)聯(lián)系，終於在制造“海牛”的廠房外見到了他。

但萬步炎明顯很著急：“我們挺忙的，還有好多科研任務(wù)。你有什麼要問的請盡快說……”

科研任務(wù)忙，也成了他回絕應酬的理由。“作為科研人員，首先要全情投入?？茖W最重，名利最輕?！?/p>

“吝嗇”出的成果，也令他頗為自豪：“當初在日本進修時，他們擁有完整的海洋學科，而我國的海洋學科剛起步。今天，我國80%的勘探設(shè)備及零部件都實現(xiàn)了國產(chǎn)化。而且，目前國外在海底實際最大鑽深隻有147.4米，但我們能做到231米?！?/p>

上好“兩課”，他為國家培育杰出人才

30余年的科研工作，讓萬步炎驕傲的，除了海底鑽機鑽探深度的一次次突破，還有為我國海底鑽機事業(yè)培育了急需的專業(yè)人才。

萬步炎有一個“兩課”理論：海洋是教室和課堂。走進海洋是專業(yè)課，吃苦耐勞是必修課。

隻要是萬步炎的學生，到了海上、進了實驗室，都得拿起錘子、扳手、電焊，跟著他和工人一起干活。

萬步炎向科技日報記者介紹，實驗室內(nèi)無法完美模擬海上現(xiàn)場狀況。每年，團隊都有大量時間在海上度過。科研設(shè)備的問題，在船上最容易集中顯現(xiàn)。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裡排除故障，解決問題，十分考驗學生的實踐水平和知識的遷移運用。因此，每每遇到問題，萬步炎都盡量交給學生去學習解決。

“海洋研究離不開大海。每次出海時間長，生活艱苦，日子也相對單一枯燥。我對學生最基本的教育，就是要獨立、不怕吃苦。海上科考不分晝夜，故障出現(xiàn)不挑時間，所以我們包括學生，都會分成幾個小組連班倒，碰上緊急情況，誰都沒得休息。在海上要克服暈船問題，還得像工人一樣該掄起工具時絕不手軟?！比f步炎說。

這就是他給學生上的另一堂“吃苦耐勞”課。

此外，萬步炎還有一大愛好，就是開“海上講堂”。通常，出海前，他都會為學生準備講座內(nèi)容，包括海洋研究、天文、量子力學、相對論，甚至音樂，一來豐富他們的知識面，二來幫助學生減少海上生活的枯燥感。

截至目前，萬步炎團隊培養(yǎng)了8名博士和42名碩士。這些學生，都已成為“鑽”在我國海洋事業(yè)上的一顆顆螺絲釘。

“國家落后於人的地方，就是我們努力的方向?！痹谌f步炎所在的湖南科技大學海牛樓裡，科技日報記者看到了這樣一行醒目的字。

國之所需，吾之所向，是時代最需要的一種信仰與精神。萬步炎和他帶領(lǐng)的“海牛人”，始終帶著這種信仰，在奮力實現(xiàn)我國海洋科技高水平自立自強的道路上拼搏，在碧海深藍裡“鑽”研。

（科技日報長沙5月21日電 記者俞慧友）